盐城数日，一直惦着去看鹤。

    终于成行了。一天中午，我们驱车从市区出发，约三个小时后，朋友说到了。翻过一道拦海大堤，辽阔的滩涂展现在面前，无边无际的芦苇铺向天边，在极远的地方与天际的浮云连成一片。我从未见过那样坦荡的大芦荡，也从未见过那样平的地平线，笔直笔直，像用尺子打出来的一样。

    保护区就在芦荡里，我们下车，买票走过一段水泥路和土路，过了一座桥，就看见了丹顶鹤。出乎我意料的是：那是些养在网棚里的鹤。

    从未离鹤这样近过。鹤是大型禽鸟，伸长了脖子有一人高，顶上一点鲜红。见有人来，有的在网边不安地走动，有的站在原地小心地望着。同伴拿来青草塞进网眼逗弄它们，有几只便过来争食，发出几声鹤唳。

    “这就是我一直盼望看到的鹤吗？”一个疑问从心里冒出来，使我突然有些悲凉，情绪也随之跌落下来。鹤，应该是最有仙气的鸟吧，在无数的传说故事中，骑鹤而行原本就是仙人的惯技，但现在，它们却给人以家禽的感觉。

    我又想起人们一直喊得很响的两个口号：“走进自然”和“保护动物”。善良而美好的愿望配上怎样的行动才能算完美的统一呢？实际上在许多时候，当我们走进自然时，自然就渐渐人工化而变得非自然起来；当我们亲近动物时，又总是难以避免地带来亲近的副作用：侵犯和束缚。

    离开盐城十多天了，我心里总是惦着那些鹤。我想，再过不久，大批的丹顶鹤将从北方飞来，落向那片滩涂，再结成庞大的鹤阵向温暖的南半球飞去。那时，网棚中的鹤将怎样和自己的同类对话呢？它们的天地已缩小，洁白的翅膀形同虚设，再也不是白云的一部分了。